春节特供｜时尚之风转瞬即逝 但为什么动物图腾永存？

图片来源：Gucci

神秘的东方大陆暗藏玄机，除了香料，没有什么比活生生的动物更令西方着迷。这种迷恋留存了几个世纪，但它不单单是文化的牵绊，也是经济和社会的沿袭。

也许在Alessandro Michele接受Gucci创意总监一职前，谁也没想过曾经走成熟优雅路线的Gucci会凭借野性十足的动物王国重新登顶奢侈品排行。狮子、喜鹊、长颈鹿、蛇、蜜蜂......构成了新Gucci的文艺世界，而他最偏爱的老虎更是霸占了2017春夏系列，想必用不了多久，我们就能在街头上见到一整座动物园。

似乎每隔一阵子，就有人要把动物作为自己的代言，早期有用豹子当品牌形象的卡地亚，后又有把老虎头做经典印花的Kenzo等。虽然物种不同，但那种来源于野生动物的异域风情确是共通的。在2017春夏系列中，运用了兽纹和动物图案的品牌不胜枚举，从Balmain的蟒蛇纹、Ktie Eary的鱼再到Louis Vuittion的非洲草原，美国Elle网站继而将动物图案与条纹、格纹和波点并列，评价为永不会褪流行的时尚元素之一。

　　Gucc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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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ogue也曾探寻过其中的缘由，它解释道，也许正是因为这些动物的皮毛总和高昂的价格相关，因此成为了奢侈品、手工艺和高端时尚的象征，但这个说辞难免显得太过单薄了。虽然说自然一直是时装设计师最常见的创作灵感，但如果仔细观察，你会发现最高频出现的动物其实总是那么几个：蛇、老虎、豹子、仙鹤、斑马、或鳄鱼。它们中存在共同点，即其生存领域大多不在欧洲境内。

美国生活时尚杂志Realsimple在思考为何动物图案在时装界不退流行时，认为这符合欧洲开拓疆域的历史。在20世纪初，欧洲的时装工业刚刚发迹之时，为了彰显文化与社会生活的丰富，设计师们尽力从过往的每个历史节点中发掘艺术流派，以作为创作的灵感。有趣的是，这些灵感也常常按照历史发展的时间顺序进行。1920年代开始流行的豹纹装多来源于美洲豹身上的纹路，以纪念欧洲在航海时代发现了新大陆，Realsimple说：”西方世界对亚洲和非洲的殖民在18世纪尤甚，他们带回来豹子、老虎、斑马的皮，这些异域风情的图案在欧洲很快被翻印成了布料。直到两个世纪以后，Lauren Bacall、Marilyn Monroe等美国演员才让带有这些图案的衣服和女性魅力结合，使之成为了性感的标志。”

我们不妨在西方时装的历史画片中寻找一些线索，不难发现在18世纪以前，欧洲人的服装上几乎很难见到动物图案。从早期以“神”为主题的罗马风格逐渐过渡到黑色为主的哥特风、哪怕是到了15、16世纪的文艺复兴时代、17世纪的巴洛克时期、18世纪的洛可可早期，再华丽的欧洲服饰也更多是在改变剪裁和形态，但在图案上却稍显单调，无非是将花朵、缎带和珠宝缝制在衣服上。而同时代的中国、日本、中东地区，都早已经能够熟练地将动物、植物和佛像用不同的丝线与技术展示在布料上。

　　粤绣

《Global Textile》一书中有这样一段文字，直到17世纪，欧洲依然缺乏将动物做成图案的技术，即使用于刺绣的丝绸等基础性产品早已经流入欧洲。也是在这个时期，欧洲的刺绣工艺开始慢慢偏向于绘制“图案”，但仅限于贵族阶层，过去那种染印的布料已经普及给了更低阶级的民众，不再珍贵了。

转折就出现在和东方进行贸易往来的殖民时代。欧洲和印度的生意开始于17世纪，而在18世纪，受到了启蒙运动影响的法国成为了欧洲艺术的中心，在这之间，阿拉伯商人也成为了中间驿站，中国的庭院设计、室内设计、丝织品和瓷器也或通过阿拉伯商贩或直接被西方商船买走的方式大批量传到了西方。欧洲布料上的印花中开始出现了表达花虫鸟兽的主题，其中的蔷薇、兰花、鸟等刺绣更是首次采用了中国美术中的折枝花卉的处理手法。

然而在这个时期，欧洲还未接受将大型野兽放置在日常穿着上的做法。与其说是还是技术没达到，不如说是东西方文化并未达成共识。因为早在葡萄牙航海时期，龙刺绣就曾引起了欧洲王室的极大注意。据说有个葡萄牙人从中国带回了一块龙袍绣片，国王对此惊得合不拢嘴。宫中人纷纷猜测这是一种什么动物，如此富丽堂皇，最后根据葡萄牙修士Gaspar da Cruz所撰写的旅记《中国志》中一句——“ 每省有五位最高的官，即五位大员的胸前、背上都有皇权记号，那是用金线织成的一种蛇形，其中许多到了葡萄牙，常常被交给教堂所用。” ——才觉得那是一条蛇，而蛇在西方是邪恶的象征。

这位Gaspar da Cruz当年正是游历了广州一带，来自美国罗德岛艺术学院的Keller表示，“西班牙、英国等地的刺绣其实受了广东很大的影响。”这段故事在她学习的艺术史中举足轻重，而作为中国四大名绣之一，粤绣因为通商口岸的关系成为了影响欧洲动物刺绣最深的一个。尤其是英国女王伊丽莎白一世对其十分偏爱，她曾积极倡导在英国建立刺绣同业会，查理一世还曾将善用金丝线的粤绣称为“中国送给西方的礼物”。在清乾隆年间，西方船只可以在广州港同中国人贸易，那时还有许多英国人把刺绣服饰拿到广东地区加工。

殖民、战争和商贸让东西方逐渐连在了一起，这是一个缓慢渐进的过程，而文化和艺术的交融也让生活在这些特定区域的动物们越来越频繁地走入当时的世界中心。印度和中东的老虎，中国和日本的仙鹤，美洲和非洲的豹子，它们都分别是同时期各个大陆上文人骚客的最爱，而欧洲要做的，是先从各种现成作品中临摹，甚至到了现在，它依然影响着西方设计师的灵感来源。

Louis Vuitton

Louis Vuitton

Japanese Fashion Archive

Japanese Fashion Archive

　　Japanese Fashion Archive

事实上从当代时装的角度来看，西方品牌对动物图腾的偏爱也是受到日本文化影响的结果，Valentino、Louis Vuitton、 Thom Browne、Saint Lauren 在2016年就明显借鉴了东瀛浮世绘中的仙鹤，还直接使用了日式的配色、韵调和笔法。这也让日本古着”横须贺夹克“近年来重新火了起来，那是1940年代在横须贺地区驻扎的二战美军，为了延续在远行后要给家人带礼物的西方传统，让当地裁缝师用降落伞布料和日本刺绣对飞行员夹克进行改良的产物。在美国博客网站Tumblr上，就有一个名为“Japanese Fashion Archive”的专题页，里面罗列了日本1970、1980和1990年代经典的时装，它们也大多是一些印有老虎身体、龙图腾和鳄鱼的飞行员夹克，证明了日本于20世纪末在传统文化与现代剪裁之间的探索，而同时间，日本三大时装大师——川久保玲、三宅一生和山本耀司也正好在国际上崛起。

随着近年来东亚、南亚和中东市场的兴起，东方时尚和审美的话语权比以往高了不少。2015年以中国风为主题的Met Gala和大都会博物馆的展览《镜花水月》就是一个佐证，但曾经在亚洲文化中扮演国强大主导角色的中国人，则太容易误以为这是单纯对中国风的追捧。而事实上，向东方取经的风潮发展到了今天，早已经难分彼此了。

左为Legend of Gazi；右为Gucci

Gucci是个好例子，让我们来看看Gucci 2017春夏款包袋上的老虎图案，它和一副描写公元前2世纪的印度神话Legend of Gazi的画作一模一样，唯一的不同就是Gucci老虎背上没有骑人。这幅画创作于1800年，现在收藏于大英博物馆。

左为Gucci；中、右为朝鲜半岛民俗画

而Gucci牛仔夹克上的这只翘着尾巴的老虎却长得和印度版完全不同，它的骨骼非常明确，和韩国民俗画作中的老虎更为接近，它们都没有强调锋利的牙齿，而是着力表现“大猫”的形态，并用毛笔的顿点来表现背上的脊柱。

但当Michele把它们和带着伊甸园神秘感的蛇图案包袋放在同一排货架时，它们向消费者传达的就是Gucci这个品牌，而非印度、韩国和希腊这三个孤立的文化。以商业为驱动的时装界并不是只对中国或东方故事着迷，而更像使用了一种“只要是异己的、猎奇的都可以为我所用”的策略，来刺激如今疲软的消费。而恰恰，动物和时装工业的契合度是很高的，Realsimple就表示，“动物图案更为中性，图案本身的季节性也不明确，你能够在任何时候、任何场合都穿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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