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意思】70岁郑佩佩 现实世界中依旧是女侠

郑佩佩

  年轻时她不仅有着惊艳的美貌，更是邵氏经典影片中身轻如燕、来去如风的“武侠影后”。年近半百复出影坛，虽然人气不再，但她却凭借“华夫人”、“碧眼狐狸”等经典形象重建江湖地位。

  “侠”的世界，似乎向来只存在于武侠片的江湖当中。但演了半辈子女侠的郑佩佩，却把她的一身侠肝义胆从银幕带入了现实世界。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侠义在现实世界不是一把快意恩仇的青云宝剑，反而往往成为一块平步青云路上的绊脚石。但“侠义”二字，却贯穿了郑佩佩跌宕起伏的人生路。回首一笑七十年，她更用无比坦荡的心胸、过人的勇气，对所有的恩怨、磨难、纷扰一笑置之。

  大众心中的“武侠影后”

  见证武侠片，两个时代的革新

  今年70岁的郑佩佩不仅笔耕不辍地出版了个人自传，更首次挑战舞台剧，随话剧《在那遥远的星球，一粒沙》展开全国巡演。前不久，这部话剧登陆广州。舞台上下，郑佩佩身体硬朗，体格健壮，看起来要比实际年龄年轻得多。这要归功于她多年的“侠女生涯”打下的基础。作为最早一代的武侠女星，连当年还没走红的成龙，也曾是她的“手下败将”，在《铁娃》中被打得落花流水。

  “女侠”最为经典的代表作，要属由她1966年主演的首部新派武侠电影《大醉侠》。片中郑佩佩塑造的金燕子，将武术与舞蹈融合的表演，不仅美感十足，在当时更开创了武侠片的新风潮。甚至于我们今天常在银幕上看到的长袍大圆帽的女侠造型，其实也起始于这个角色。然而很多人不知道的是，其实胡金铨最初为她设计了长袍，是为了掩饰她腿长但是腰短的身形。

  凭借《大醉侠》一炮而红的郑佩佩，成为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的“第一打女”，更被当时报界封为“武侠影后”。说起当年拍武侠电影的经历，郑佩佩承认自己确实很拼。还记得有一次拍摄导演张彻执导的《金燕子》，“有一场戏坏人马上打进来了，我们三个大侠王羽、罗烈和我要追出去，张大导演让他们俩从窗户飞身而去，而让我从门口走出去。这算什么话，我就赖着，不给拍，除非大家一块跳出去！”谁知张彻是另有想法：“我真的是为你好，我怕你再这样下去，没人敢娶你了。”

  这话犹如给她一记当头棒喝，在当时思想传统的郑佩佩看来，婚姻毕竟还是比事业重要，“在我们那个年代，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是理所当然的事，所以才23岁的我，虽然事业正在高峰，却连想都没想就嫁到美国，开始我将近20年的婚姻生活。”

  那20年里，她在美国生儿育女、教舞蹈、开杂货店、当房产中介、办电视台……直到离婚、破产以后才复出影坛，这时已经年近半百。人生走过了黄金期，昔日的“武侠影后”也很难再担当女主角。但这位百折不挠的“女侠”还是凭借与星爷合作的《唐伯虎点秋香》重登江湖，又以一部《卧虎藏龙》重建了自己的江湖地位。

  说到这部令她获得香港电影金像奖最佳女配角奖的经典武侠电影，郑佩佩坦言，当李安导演向她发出邀约时，自己立刻意识到这很有可能成为继《大醉侠》之后武侠电影的又一次划时代之作。“我想到当年拍胡金铨导演的《大醉侠》，那部戏是中国武术片划时代的革新，胡导演成了开创武侠片新风格的祖师爷。这回李安导演拍武侠片，中国武侠片的第二个革新非由他起不可！如果我能参与拍摄，那等于我同时参与了武侠片两个时代的革新。”

  于是，她耐心等了一年，当得知拍摄的五个月时间内，不仅不能接其他工作，片酬也很少时，依然义无反顾，甚至不介意被导演安排饰演反派“碧眼狐狸”。

  “现在哪里还有华语片如此认真，拍戏还得练功呢？”拍摄期间，她像个新人一般从头学习太极剑，演活了“碧眼狐狸”老谋深算又爱恨交织的复杂内心世界。郑佩佩透露，李安导演对武术的执着也令她感佩：他不仅亲自监督演员练功，还下场一同陪练。

  不过，过于迷信真功夫的李安也完全没想到，原来拍戏和打功夫，基本上完全是两回事。为这部戏选了好几个真正的武林高手，怎么知道上了镜头，就完全不是那么回事。“文戏不行也罢，他们往往连武戏也不行，一部戏下来，李安导演才发现，原来‘真打’拍出来像‘假打’，‘假打’却拳拳到肉，像是在‘真打’。”

  女儿眼中的“女侠妈妈”

  一边上产床剖腹产，一边唱歌

  不知是与生俱来的侠气，还是侠女演得多了，她生活中也侠气干云，回顾70年过去，侠义与侠气几乎贯穿了郑佩佩的一生。甚至连生孩子也带着“侠气”，1970年息影后嫁到美国的她，为了达成给丈夫生个儿子的“使命”，令她吃尽苦头，却是不达目的绝不罢休。

  她说：“别人生孩子都没有我精彩，因为我怀了8次才生了4个，掉了4个。而每一个孩子都生得不一样，除了第一胎是顺产，有的倒着生，有的拿不出来，有的脐带绕着。就算我掉的那几个孩子都有不一样的经验。”

  个人自传中谈到自己8次生产的经历，闻者揪心，而她的陈述却平静而淡然。特别令人印象深刻的要数女侠在产床上唱歌。郑佩佩说，那是在她生女儿珍珍、第一次经历剖腹产时，手术台上刚刚打了麻药，她就嗅到一股皮被烧焦的味道，“我当时有点怕，浑身都在颤抖着，为了不让自己那么紧张，我竟然唱起歌来，把整个手术间的人都吓了一跳。他们从来没有见过一个女人，在开刀时会是这样的反应。”

  虽然经历重重磨难，最终为原家生下了儿子，但却并没有留住这段婚姻。19年的婚姻因为郑佩佩经营电视台的投资失误，而走向分道扬镳。离婚后郑佩佩不仅独自承担了公司破产留下的巨额债务，还全力供养四个孩子的读书和生活。她说：“在我最难过的时候，我都不知道明天吃什么，住在哪儿。但是幸运的是每当遇到困难，我都想到要给孩子做好榜样。我不能这样子倒下去，我要坚强起来。”

  儿女们谈到自己的“女侠”妈妈都佩服不已，大女儿原丽淇在郑佩佩传记序言中写道：“我希望能有幸分得妈妈哪怕四分之一的才干和坚强。”二女儿原和珍则说：“在有一个好妈妈这件事情上，我一定是中了头彩。妈妈是一个充满爱心、慷慨付出的人，总是尽她所能地关怀我们，同时也能照拂他人。她发自内心地坚强、美丽、乐观，经历过艰难困苦后仍面带笑容。”三女儿原子鏸最记得心灵手巧的妈妈教她做礼服，在经济吃紧、没钱买名牌时，母女俩一针一线缝制的晚礼服，成为毕业晚会上最出众的一条裙子。

  如今，孩子们都已长大成人，并有了各自的事业。大女儿原丽淇曾是美国韵律体操国家代表队的成员，入行后演过《三更之回家》等电影，三女儿原子鏸曾经参加过《极速前进》，小儿子原和玉是一名极限运动员，还担任美国国家地理频道主持人。谈到儿女们是否都遗传了自己的演艺天分，郑佩佩说：“不能说都遗传了我，只是他们看到我很愉快，或许是被我沉醉于工作的热忱感染到吧，所以他们都愿意做这一行。”

  虽然儿女们不如自己有名气，郑佩佩却说：“他们都比我更有天赋，只是要看他们有没有机会。所谓的当红是外人的感觉，他们自己有没有做到他们自己喜欢做的东西，那才是最要紧的，别人的感觉不重要，这是我告诉他们的。”

  而对于“传宗接代”，虽然郑佩佩曾经以此为使命，但却并未这么要求儿女。70岁了还未曾抱过孙子的她坦言：“他们想生自然会生。我不能为了期待一个孙子，就让他们帮我生孙子，这是他们的生活。如果喜欢小孩子的话，抱抱别人家的小孩逗逗他玩就好。”

  自己心中的“理想女侠”

  生前不成累赘，死后要捐赠遗体

  演了一辈子的“侠”，对于什么是“侠义”，郑佩佩说：“侠义就是劫富济贫、见义勇为，而且完全没有私心。”她坦言，自从自己出演了侠女，就觉得自己是侠士，后来做事，也越来越觉得自己是个女侠。“年轻时有一次胡金铨导演和他的朋友喝醉酒了，我一人把他们两个大男人从香港的弥敦道的这头背到另一头，再叫车送他们回家。”还有一次，她竟然独力抬起了一辆汽车。原因是妹妹保佩的丈夫在洗车时，支撑车子的千斤顶突然松了，整辆车压在他的手上。正和保佩在一旁荡秋千的她疾跑过去，“情急之下我都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蛮力，居然把整辆车抬了起来，让他赶快把手抽出来”。

  年轻时合作的许多大导演虽然逐渐淡出了演艺圈，褪去了光环，郑佩佩对他们却依然敬重，她说：“我觉得我回到演艺圈来其中一个最重要的任务，是送每一个老师。”一身侠肝义胆的她在导演前辈们晚年时看望照顾，终老时又为他们料理后事。看到晚年的岳枫导演被移民海外的儿女扔下不管，郑佩佩那时虽然经济境况也不好，还是常给他塞钱让他买东西吃。罗维导演走了以后，她特别放心不下他的太太，就在他的写字间打地铺，陪罗太太整整一个月。

  对于恩师胡金铨，郑佩佩更是“年轻时把他当父辈，年纪大了把他当儿子”。晚年生活在美国的胡金铨一人独居，身体又不好，郑佩佩嘱咐他如果出门一定要放电话录音。一次他出门忘记了，吓得打不通电话的郑佩佩以为出了什么事，连跑几条街去敲门。胡金铨去世后，留下一百多箱的书籍、文稿无人愿意接收，她又自发地成立基金会，为遗物的妥善保管到处奔走……

  虽然为那么多的前辈料理了后事，对于自己的养老问题，郑佩佩却不想“麻烦”儿女。她在自传中说：“生老病死，生和死我都不怕，最怕的是老和病，老了怎么办？病了又怎么办？我不是说我怕老，而是老了对别人来说是个累赘，所以我为自己申请了老人公寓，而不是一个床位，我不为自己住得舒服，也得为孩子们活得像样。”虽然她有四个子女，但她却说：“我觉得人和人之间需要有空间。不只是我需要给孩子们一个空间，我更需要这个空间。”

  决定将“侠义”进行到底的她还打算捐赠遗体，并说服儿女：“妈妈一辈子都希望做个有用的人，如果妈妈知道自己死了以后，妈妈的躯体还能有用，你们是不是应该让妈妈完成这个心愿？”

  生活中，自从20多年前决定要吃素，郑佩佩就再没有碰过荤食，她说：“永远不想吃荤，就不会吃到荤。就像戒烟一样，如果你跟自己说，我今天不戒，明天戒，就做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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